星期一, 12月 04, 2006

《最緊要正字》指瑕:傢俱與麵飽

爸爸說《最緊要正字》說得興起,又提出了兩個他認為《最緊要正字》說錯了的詞彙:「傢俱」與「麵飽」。

不記得是哪一集的《最緊要正字》,主持人說,「傢具」不能寫作「傢俱」,因為,「俱」音「驅」,表示「皆」、「都」,不是「用具」的「具」。

爸爸立即上網查《國語辭典》,一如所料,有「傢俱」條,解釋為「家庭所用的器具,如沙發、桌椅、櫥櫃等。亦作家具、家什」。《最緊要正字》說得不對。

為甚麼「家具」可以寫作「傢俱」,道理很簡單:詞彙隨著義項的增加,為了減輕所負荷的義項,因此另造新字,作為某些義項的專用字,這種詞義引申,字詞分化的變化與發展,是詞彙生命力的表現。因此,「家私」分化出「傢俬」(當然,意義也有變化,這裡不談),「家具」分化出「傢俱」,理所當然,是很普遍和正常的詞彙現象。(至於「俱」的「企人邊」極可能是因「傢」而同化,就好像「鳳皇」中的「皇」被「鳳」同化為「凰」的現象相同,則不詳談了。)

而且,《最緊要正字》在概念上最錯誤的地方,是以為「傢俱」的「俱」等同於「俱往矣」的「俱」。大謬。「傢俱」的「俱」,音「巨」,「俱往矣」的「俱」音「驅」,二者是「同形字」,即字形相同,但紀錄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詞。就好像簡化字中,「后來」的「后」與「皇后」的「后」,字形相同,但紀錄的是兩個不同的詞,是同形字,根本不容混淆。《最緊要正字》的顧問,是一時疏忽了吧?這種疏忽,在電視節目名稱《最緊要正字》中便見端倪:以為僅僅用文字學的觀念,可以解釋和解決詞彙學的問題;只見到文字規範的小樹木,卻看不到詞彙變化的大樹林。

另一個相似的例子,是「麵飽」。《最緊要正字》的主持人(好像是康寶文博士說的,爸爸說,十多二十年前曾受教於康老師,但是,當仁不讓於師,只好對康老師說一聲抱歉)說,「麵包」不能寫作「麵飽」,因為,「飽」表示「滿足、吃得夠」,陰上聲,不是陰平聲的「包」。爸爸認為,「麵包」的「包」同樣由於義項分工,因而分化出「麵飽」的「飽」字。這個「飽」字是「包」的分化字,與「包」同源,根本不是「吃得很飽」的「飽」,兩個「飽」字,是同形字而已。我們 google 一下「麵飽」一詞的使用情況,發現「麵包」共搜得 84 頁,而「麵飽」一詞竟也搜到 83 頁,便知「麵飽」並不是一時的別字,而是廣為社會接受的趨勢。另一證據是「麵麭」一詞。「麭」,一般字典不收,但見於《康熙字典》,指「餌也」,即「麵粉類製成的糕餅食品」,但這個字今天的用法,顯然受「麵」字偏旁(按,「旁」分化而為「傍」,又是相同道理,這類例子,多如恆河沙數,要說的話,一千集《最緊要正字》也說不完)同化,並成為「包」的分化字,此與「包」之為「飽」道理正同。只不過,「麵包」一詞的分化,仍在進行,最後究竟「包」、「飽」還是「麭」勝出,成為「麵包」一詞的規範寫法,我們(或我們的下一代)大可拭目以待。

又一個耳熟能詳,幾乎給討論得爛透的字詞分化例子,是「分」之為「份」(且不說由「八」孳乳為「分」的變化發展)。人因尊卑之「分」,而有不同的地位與身「份」;是以,把物事區「分」、「分」割,所得之單位即為「份」。遂由「分」分化出「份」。所以,「身分」與「身份」互通,至少在當下「身分」與「身份」的分工仍未圓滿(字詞按規語言規律分化,到約定俗成,成為社會共識,並獲權力擁有者認可,規範下來,是一個漫長的過程),因而「身分」與「身份」仍未獲規範的語言歷史環境中,用「身分」還是用「身份」,是語言風格的問題,不是對錯的問題。堅持用詞源「身分」者,不必詆毀(按,「詆毀」今可作「詆譭」,是「毀」分化出「譭」之例。)用「身份」者文字素養低,堅持用分化字「身份」者,也不必嘲笑用「身分」者迂腐僵化。其中關鍵,是未規範不等於錯誤;當然,《最緊要正字》,顧名思義,就是「正字」,即文字規範,這節目的所見,因而必然局限(按,「局」之為「侷」,又是另一分化例子。分化字之多,可見一斑了吧?)在文字規範中,而看不見規範之外的大千世界。有洞見 (insight),即有不見 (blindness),道理在此。

這裡還涉及態度的問題。爸爸認為,當教師的,千萬得抱著「不要輕易說別人錯」的態度,盡量把 burden of proof 放在自己的一邊,即是說,那怕別人只是有一點點理由,知識的擁有者都不可以隨便判斷別人犯錯。

爸爸說,年紀愈大,愈知道包容之重要,包容,當然不是把錯誤也當正確來包之容之,而是不要把自己的標準當成可以放諸四海的真理。在正確與錯誤之間,還有一大片活潑潑於兩者之間的繽紛(不是灰色!)地帶,謹慎地只劃出絕對錯誤的範圍,還是輕率地把一大片活力充盈的中間地帶也劃為錯鋘,大是大非,固然要堅持,但如何自適於是與非之間,已不是知識的問題,而是智慧之所在。這個花了20年才明白和體會的道理,爸爸說,不會輕易捨棄。

標籤: ,

星期日, 12月 03, 2006

《最緊要正字》指瑕:「鬩」字正音

1. 今天 (3-12-2006) 電視節目《最緊要正字》,中文大學何文滙博士說「鬩」,並解說道:「很多人都見過這個字,不過不一定會讀,這個字是許激切,讀鬩 (hik1)。」(注,在電視節目上,何博士乃直接讀出「鬩」的讀音,畫面上並沒有拼音,這裡為方便閱讀,用「香港語言學學會」的「粵拼方案」拼出讀音,請注意「香港語言學學會」「粵拼方案」,陰入聲標為「1」而非「7」)

2. 爸爸感到奇怪,「兄弟鬩牆」不是讀作「兄弟益牆」嗎?這字一向讀「益」(jik1),何來「hik1」音?立即查電子版《粵音韻彙》,嘻,黃錫凌也只給出一個音:「益」(jik1)。總算安樂了一點。但是,問題來了,究竟「鬩」聲母唸「h」還是「j」?To be h or not to be h, that is a question.

3. 簡單,先追溯中古音,藉此推導出此字/詞的粵語正音。爸爸查《廣韻》及中古音資料,知道「鬩」,「許激切」,梗攝、錫韻、開口、四等(即細音)、曉母、入聲。

4. 爸爸先推最簡單的聲調。清聲母,入聲調,到今天粵語,除特定韻母作中入外,大多作陰入。這很容易。

5. 再推韻母。爸爸根據自己收錄了 13275 字的中古音資料庫,梗攝、錫韻、開口、四等,到今天粵語,韻母分布如下:

ok 1
uk 1
at 4
aak 5
ek 6
ik 103

顯然,作 ik 是鐵定了。

6. 最後,推導問題所在的聲母。曉母,開口,細音,到今天粵語,聲母分布如下:

w 1
n 1
ng 2
l 2
s 3
k 4
j 24
h 102

噢,確乎是讀作「h」最多。但「j」也穩居第二位。

7. 那麼,「鬩」唸作「hik1」是正確了吧?難道真是《粵音韻彙》錯了?且慢……

8. 何博士忽略了音變(爸爸說,當仁不讓於師,只能對何老師說聲對不起)。在粵語音節中,根本沒有「hik」音節。換言之,即使按照語音發展規律,「鬩」當唸作「hik1」,也由於現代粵語音節已沒有「hik」音節(當然,除了一個「」字,不過,這字今天早不用了,是一個已死亡的字彙),因此,在社會環境中,「鬩」音自然得稍作變化,以配合粵語音節系統。

9. 怎樣變化呢?曉母、開口、細音,首選雖然是「h」,但既然由於粵語音節中沒有「hik」音節,「h」便無緣問鼎,於是,「鬩」自然轉讀作次選的「j」,於是,「鬩」便與影母梗攝字相混了,唸作「j」。

10. 因此,爸爸對我和媽媽說,大家大可繼續放心把「鬩」唸作「益」,jik1 這個「益」音,同樣符合音理。

標籤: ,

回答恩晴有關「擬聲詞」的問題

恩晴:

你在 http://bcclam.blogspot.com/2006/11/blog-post.html 的提問,我在這裡回答:

1. 凡是用詞彙模擬(即:扮)日常生活中的聲音,便稱為「擬聲詞」。例如,我們把狗吠的聲音(wou, wou),用詞彙「汪汪」表示,因此,「汪汪」便是擬聲詞。

2. 由於不同動物有不同的叫聲,因此,我們便會用不同的擬聲詞模擬、表示不同動物的叫聲。就如狗的叫鳴聲是「汪汪」,貓的叫聲是「咪咪」。那麼,馬的叫聲呢?

3. 今天,我們把馬的叫鳴聲用「嘶」表示。《廣韻》說:「嘶,馬鳴。」然而,必須注意的是,用「嘶」表示馬鳴,只能單用「嘶」,卻不能連用作「嘶嘶」,因為「嘶」是動詞,動詞重叠連用,是「試一試」的語法標記,換言之,「嘶嘶」,便變成「試一試鳴叫」的意思。如果得用兩個字表示的話,文言文用「蕭蕭」,例如杜甫的詩:「車轔轔,馬蕭蕭,行人弓箭各在腰。」記著,「蕭蕭」的「蕭」是「草花頭」,不是「竹花頭」的「簫」。

4. 所以,恩晴,老師說不能用「嘶嘶」形容、表示、模擬馬鳴聲,是對的,但他/她可以再說清楚,不連用的「嘶」卻可以用來模擬馬鳴聲。另外,老師說可以用「簫簫」形容、表示、模擬馬鳴聲,則不是對的,因為應該是「蕭蕭」;此外,「蕭蕭」是古代的用詞,現代一般不用了。

叔叔
川爸

標籤:

比賽落敗的挫折





12月2日雪盈、曆弘和我三人,在何老師帶領下前往濕地公園,參加由香港漁農自然護理署及香港濕地公園主辦、幼聯協辦的「好書劇場」--「濕地與漁業」故事演講比賽。我們用了大約三星期排練,滿有信心,要摘冠。媽媽和嫲嫲也來觀賽,給我們打氣。

豈料,一眾對手在服飾和道具上,都費盡心機和金錢,一絲不苟,美侖美奐。結果,我們落敗了。我和曆弘說:啍,以後再不踏足這個表演廳!不過,濕地公園裡的大樹遊樂場和水池,又美麗,又好玩,當然除外。

媽媽對我們的落敗很平常心,她認為我們三人默契很好,還肯定我,說我盡了最大努力。媽媽還覺得這是一個訓練我膽識和自信的好機會。

這就是我第一次踏足舞台的經驗。

附問:你知道我扮演甚麼嗎?看看我背上的裝飾,答案是--一隻會講故事的蜘蛛。

標籤: